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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祖 屋

  • 艺为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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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8/3/7 17:29:11
  • 来自: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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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  屋

【艺为欢  2018-3-6】





1983年祖母七十大寿在祖屋前的全家福(前排左一捧收音机的是作者本人,年仅10岁)。



 



        祖屋,虽然已在历史风雨中灰飞烟灭、荡然无存,但她承载着我童年太多的纯真记忆,烙记着大家庭太深的生活印痕。今天,追溯着儿时的足迹,我去慢慢寻游着那座记忆的港湾……

        当年,父亲五兄弟都结婚生崽了,人丁越来越多,而曾祖父那狭窄的老屋早已容不下这个十多人的大家庭了,建新房已迫在眉睫,祖父在公路上养路,虽然辛苦,但每个月有一定的薪水,大伯、父亲、三叔也都已经有了工作收入,他们就开始在家里找地基、看风水、挖泥土。1968年,终于在这名为“塘冲”的小山冲里建成了一幢六栋五间的土砖大房子,房子中间是一间大厅堂,厅堂两边、正后方各四间房。1972年在旁边又建一幢新房,中间厅堂,两边也各四间。当年五兄弟分家时,由抽签而定,四、五叔正在外当兵,大伯、三叔抽到了后建的新房子,父亲、祖父代四叔、祖母代五叔抽到了老房子,母亲当年是由还不到两岁的哥哥抽到了厅堂后的四间。两栋房子都依偎在山脚下,左边百米远是一排厕所直达小山坡,那里还有一间我家的小兔子屋,当年父亲可能想通过养兔发点财吧,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只长毛兔喂养,我俩兄弟兴致极高,经常有人来看,我们故意请五叔用毛笔在门上写下“谢绝参观,凭票入场,票价一角”字样,可养兔并没那么轻易,它们天天要吃,尤其寒冬,父亲经常带我俩兄弟到垅里扯兔子草,可把我们冻得完全失去知觉,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兔子一只只死去,无奈父亲把最后几只杀了,约同叔叔们津津有味一把吃了。小山坡里都是茶树、松树,每天大清早,太阳从那冉冉升起,四射的霞光,透过岭脊的树林,撩开着山坡里轻纱似的薄雾,挥洒在这小山冲里,唤醒着还在沉睡中的生灵。右边沿着山脊是一条上山的小路直达山顶,还有一条路往下直通山冲外,可通往300米远的江边大路上。两栋房子前面是一块大坪,坪的一边是由建房时挖出的泥土填成的数十米的高岸,岸边上种了很多果树、竹子、樟树,岸的底下是池塘、菜园,池塘对面是一山峰,房子、青山、小冲、池塘、菜园,整体看起来挺像韶山,风水极好,数十年来,这里人丁兴旺、家庭祥和。

        老房子的厅堂宽敞、大气,厅堂左边开一扇门到五叔家,右边开一扇门到四叔家,不过当年四叔恰在外当兵,分家时祖父母就缺自己的一室半居,只好借住在四叔家挨厅堂的一间房子,这间狭小拥挤的小屋是我们最常去、最热闹的地方,里面摆有两张床,一盆火炉,还有一张1976年祖父公路段退休时从县城带回来的大柜子,我记得当时是由几个大人抬进来的,祖父还给每个孙子各买了一顶军帽,我们戴着非常神气、自豪,我们经常在哥哥的带领下,戴着军帽去与邻近生产队的小伙伴们“打仗”。祖父在厅堂挨墙壁摆有灶台、案板、厨具做饭。厅堂的正上方架有神龛,神龛上放有祖宗牌位,正中间贴着“天地国亲师位”字样,每逢初一十五、过年过节,奶奶、母亲、婶婶们总会对着神龛虔诚敬拜、并吃斋饭,神龛右边是观音娘娘神位,甚至还贴有1978年九弟出生时写的“三朝取名易靖   易养成人”字样红纸条。厅堂右上方叠放着爷爷奶奶的两副棺材,听说早置棺材可延寿,这两副棺材确实从祖父母40多岁开始一直摆放到了他们近百岁,不过一到晚上感觉有些阴森森,让我有些恐惧。1983年奶奶七十大寿时,厅堂四周墙壁上整整齐齐挂满了各种贺匾,让整个厅堂看起来非常气派、神圣,我经常有事没事总会去念读,“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天上双星长寿,地面两老永福”“寿比南山高,福如东海深”等等,从此我也对这工整的对联越来越有兴趣。每年一到七月半,从初十傍晚接进“公公婆婆”开始一直到十五晚送走,母亲婶婶们就轮流在神龛前烧香供饭,我们小孩齐齐跪拜,然后就焦急地等待着分享祖宗们吃后的美食。一到过年,厅堂里更是热闹,每户都来杀猪、杀鸡、祭神,大人们总喜欢盯着杀猪时的脚盆里猪血状况、杀鸡时鸡的倒向等等来预测新年的运程、凶吉,这也让我们小孩都感到非常好奇、神秘。

        厅堂正后是我家,因为后面比较偏僻,很少有客人来,尤其我们兄弟有事没事就跑到祖父、叔伯家去了,家里经常冷冷清清,母亲有时很恼怒,总怪哥哥抽签手气不好,听说当时抽到后屋时,可能是信风水吧,外婆竟然还哭了一场。从厅堂上方左边门进去是一间长与厅堂同宽、宽约2.5米的狭长型坐屋,屋内靠厅堂边斜靠着一副旧板梯上二楼,后来旧板梯三叔背走了,我们只能用梯子上下,很不方便,父亲只好再做了一副新板梯,在板梯下放着便桶,屋内另一边摆了两把竹椅子、两把扶椅,墙壁上贴了几张不知父亲从哪里弄来的破旧唐朝仕女图,坐屋两端各有一小窗,窗上摆放着母亲四十岁生日时外婆送的一台袖珍收音机,我们经常欣赏音乐,收听新闻、相声,1983年祖母七十大寿拍全家福时,我看到六弟捧着收音机拍照,我也还临时赶紧跑回去拿来这台收音机呢,这间屋子夏天地面潮湿、很清凉,母亲通常把这里布置为客厅。坐屋的左边有一门通往卧室,我与哥哥睡一床、父母睡一床,里面摆放有一大一小衣柜、一化妆桌,这些都是母亲的嫁妆。桌上摆放着两个花瓶,瓶里插着母亲织毛线衣的长针,两根特殊的针经常勾起我的一段记忆。那是我3、4岁时,我和哥有几次便秘,拉不出,被胀的大哭,无奈,父亲只好找来织衣针,用锤子在石头上打磨成一小勺模样,再让我在坪里光线好的地方倒起屁股,他用针帮我一点一点勾出来,以解燃眉之急,然后到10里外的镇上买药回来服用。桌子中间是大抽屉,里面经常放有父亲从学校拿回来当便纸的学生考完后的试卷,在别人家如厕还只能用草纸甚至竹片、稻杆的那个年代里,这可是我家最富有的资源了,所以外婆一到我家,定会带一把试卷满载而归。桌子最底下有个小抽屉是专属我的,小时候我的玩具、图书、工具等等都放在里面。房间有一窗户对着后山,小时候我非常怕鬼,一到天黑,不经意透过窗户看到阴森森的后山,心里就发怵。有一次,父母都没在家,我与哥哥喊了表姐来作伴,可哥与表姐把我反锁在这房间里,他们去楼上睡,这可把我吓怕了,我拼命在里面打门,没想到竟把门板打掉下来了。

        坐屋的右边也有一间房子,冬天母亲把这里布置为客厅,里面有地灶可烤火做饭,还摆有一高一矮两张桌子,墙壁上密密麻麻贴满了我与哥哥读书时获得的各种奖状,常常得到亲邻们的夸赞,这是我俩人生中永远的骄傲,也是我俩学习的动力,在别人失败了就放弃的情况下,我俩始终抱着“不成功、则成仁”的坚强信念终于双双踏进了大学校门。小时候我也经常喜欢用木炭、电池芯在墙壁上画画、写字,甚至贴着自己临摹的得意作品。在房子最里面的角落里,每年春耕来临时,父亲就在这里育种发芽,母亲也经常在这角落放一装有稻草的箩框给鸡孵蛋。夏天时,这里不再是客厅,母亲就在里面摆着一张大凉床,我与哥哥搬在这里住,我们也感觉到一种难得的自由、放松。童年,我与哥哥几乎形影不离,不仅一直睡一床,一起去放牛、捡粪、干农活,一起相互搓背洗澡,而且我也喜欢跟他与他的伙伴玩。我与哥哥有时还玩起了分家游戏,我们将所有凳子、椅子等家俱分成两份,并用毛笔在上面写着各自的名字、时间,不过好的、新的肯定是哥哥的了,这些家俱至今仍在使用。两人有时也会有矛盾,如每年年前,两人总会因初一早上“出行(háng,即新年开第一次大门)”时谁放母亲准备好的那一封千响鞭炮而争执,开始互不相让,后来慢慢的约定每年轮流放。母亲对早上“出行”放鞭炮是挺有讲究的,必须先放几个“顶打”(一种一次一放的大鞭炮),再将鞭炮从外一路放里厅堂里来,最后还要留一点穿过厅堂放到自己屋里来,这意味着是把财引进来,放的过程中鞭炮千万不能熄火,这是母亲非常忌讳的,不过那时的鞭炮质量不太好,还真有时会断,这时母亲脸色突变,情绪低落,初一整天也只能强装笑脸迎客了,不过一年下来,家里照样平安。

        从厅堂进门穿过坐屋,上一层码头,到达厨房,厨房门口摆有一大水缸,每天清早我们都要挑着水桶穿过菜园、到200米远的对面山脚下的水井里去挑水,那里是真正的泉水,非常清凉,每到年底,兄弟们就一起相约去“干井”,把里面的水舀干,再挥晒石灰,正月初一再去给井拜年。水缸旁摆有一案板,上面放有餐具、炊具,厨房中间是一长灶台,灶台分三部分,最里面是专煮猪食的大灶,上面放有一大锅,中间是柴火灶,外面是煤火灶,煤火灶里还嵌有一热水的小铁缸,灶台对面的墙壁下放木柴、稻草杆,因哥哥小学、初中大部分时间都跟父亲住离家10余里外的学校,所以家里挑水、砍柴、扯猪草、煮猪食、喂猪、扫地、洗碗等家务几乎都是我的事。母亲是一位极其讲究的农村妇女,房子虽小,但里面的一切摆得整整齐齐,家俱几乎都一尘不染,尤其地面时时保持干干净净,在邻里的口碑极好,他对我们要求挺高,一稍有不慎弄脏哪里或者家俱没摆好,就会毫不客气斥责,这虽然让我们感到压抑、郁闷,但现在回想起来,正是她这种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精神,确确实实影响了我俩兄弟对工作、对生活的高质量、高标准追求。

        厨房有一门通往整栋房子的后面,门边摆放有一洗脸架。出门就是一块几个平米沙浆粗筑而成的小坪,我们洗澡、洗衣、凉晒衣服就在这里,坪的另一边是山,八十年代舅舅曾帮忙在山脚下挖了一地窖,在里面存放姜、红薯等,这里也放着便桶。沿垂直的山坡父亲修了一条很陡的蜿蜒小路直通后山上,因为祖父经常教诲我们“会读书的穿皮鞋,不会读书的穿草鞋”“家族中某某小时候经常拿书到山上读,后来有出息了”,所以我与哥哥经常早起,真的拿着书来到后山栗树下大声朗读。1985年,为了响应国家号召,全县兴起建沼气池,我们家也在后背山上挖了一巨大的地窖,在里面填满稻杆、粪便,挑水把池灌满后,再密封,用气管接到家里,家里安装了沼气灶、沼气灯,打开气,火力挺大,可做饭,沼气灯虽然有些昏暗,但比起那时只能用煤油灯甚至桐油灯亮多了。八十年代初,父亲每天早晚带着我俩兄弟在离沼气池不远处挖土、挑泥,因为泥不能往下倒在祖屋后面,我们只能挑着往后面山上倒,稚嫩的肩膀经常压得出血泡,一直到八十年代末,一块20多米高岸的房屋地基才基本成型,1986年父亲在沼气池上建起了一栋杂屋厕所。1990年,哥上了大学,我也已到了县城念高中,母亲随父亲到了学校经营着小买铺,还做包子、泡油条,父亲除了保证正常的上班,还要利用业余时间去数十里远的镇上进货,而母亲更是起早贪黑,一个人天天忙得不亦乐乎,有时只好请学生帮忙,而不少学生趁热打铁,经常随手拎走一只包子或是一根油条,防不胜防。虽然累,但家庭经济条件也逐渐好转,第二年,开始建新房子,1993年正月,我们全家搬到了新房子里过新年,从此,一直窝居在那狭小、冷清的祖屋里的全家人终于扬眉吐气了,日子也从此越过越红火。

        沿着客厅的板梯来到楼上,楼板原来是用竹子编织、并由泥浆浇灌铺垫而成的,踩在上面摇摇晃晃还掉泥沙,后来改为木板了。初中时我与哥也长大了,我们就搬到卧室的楼上睡,哥哥很少回来,这里就成了我的天地。我首先就进行了一些布置,用砖头搭上两块长长的木板做成上下层书架,上面整齐摆放着书,再将一矮衣柜搬到窗户下当书桌,窗户旁的墙壁上贴一些名星图、挂历作装饰,我经常一个人在上面静静念书。在坐屋的楼上,一边是木板通道,一边仍是土竹楼,上面乱七八槽放置着犁、耙、锄头、箩筐、纺线车、水车等农具。在客厅楼上,通常放谷子,那里有个用竹子铺成的三楼,上面与屋顶瓦紧挨,黑乎乎的,布满着蛛丝尘网,不过,小时的我经常抱着一种好奇心小心翼翼穿过狭逢爬上去,艰难地躬着腰,在上面那充满霉味、破破烂烂的纸堆里,我如饥似渴兴奋地翻阅着父辈们曾经读过的书、用过的票据、资料等等,细细找寻着他们那代人生活的足迹,甚至我还找到了革命老歌本、戏本,可惜后来建新房时,这些印记满载着历史尘迹的资料全部被化为纸浆用于粉刷墙壁了,幸好我及时抢救出了几本至今还在珍藏着。

        2011年春节,我们回家过年,这栋饱经风雨的祖屋已摇摇欲坠了,听说会即将全部拆除,我俩兄弟赶紧在屋前合影留念,并到屋内去重拾那童年的记忆,致敬那逝去的岁月。是呀,一大半个甲子的时光已经悠然而逝,有多少往事已经被历史尘埃湮没,但唯有祖屋里留存的点点滴滴才让我可以重温那份童年的纯真,才有心思去怀念曾经大家庭的温馨。

        常常念想我家的那栋祖屋,常常捕捉每个角落里的记忆,多少沧桑装载着悠悠往事,始终在我脑海里缠绵,清新如昨。祖屋,虽已离我而去,但她依然是我童年记忆的港湾,是我青年奋斗的动力,是我中年在外的乡愁,是我老年的最后归宿……

 



2011年2月25日,得知沧桑的祖屋即将拆除,我俩兄弟携家人在祖屋前合影留念。


祖屋大厅堂内,已经一派杂乱荒凉,墙壁四周仍挂有祖母七十大寿时的寿匾,厅堂上方左边有一门直通我家。


墙壁上还保留有几张我兄弟俩念时的奖状,下一张是我84年念高小时的奖状。



客厅里墙壁上还贴有我小时的临摹图片,上一张上还有我自己设计的印章。


还有字痕的地方当年贴的是母亲在生产队劳动获得的奖状和父亲获得的先进教育工作者奖状。



客厅里的地灶,冬天这地灶既做饭,又烤火,还可以顺便热水。


楼上,我的书房里,墙壁上贴满了明星照、流行歌。





父亲在91年建新房前,在旧房里的墙壁上留下的材料准备记录。


这是从厅堂进来的狭长的坐屋,与厅堂相隔的墙壁上还留有安装板梯的深深印记,对面进去就是一间冬天是客厅,夏天是我们兄弟的卧室。



[作者:易威环,字大斌,笔名艺为欢,湖南科技职业学院软件教师,民革湖南省委理论研究委员会委员,株洲市作家协会会员,株洲易氏联谊会秘书长,湖南君度信息科技系统架构师。爱好文学、诗词、楹联、音乐、竹笛、公益等,曾荣获青年歌手大奖赛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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